37

 

双哨。

 

 

 

 

  方士谦手揣口袋慢悠悠地向前走，背后是站在原地瞪着大小眼的王杰希。方士谦缓缓转身，远远望着王杰希，突然有些庆幸。

 

——

 

“方士谦，别分神。”当王杰希将他那把王不留行端正扫射时，他从容不迫地提醒身旁的方士谦回神。眼前一个个装备精良的敌人大步向他们靠近，与此同时的是干扰哨兵的噪声断断续续从前方传来。

 

  这已经超出B级范围的任务了，方士谦瞄准敌人一枪爆头时手心里全是汗水。耳旁王杰希子弹嗖嗖射出的声音一直没停。不远处噪音炸弹的扰乱声震得方士谦耳朵疼。

 

在王杰希低声提醒方士谦之后，他们都保持着沉默。

 

  方士谦侧头，首席哨兵王杰希迅速地换完弹夹继续射击，丝毫没有被噪音所影响的趋势。方士谦不甘示弱咬了咬牙将听觉调节最低——这是没有向导在身边的哨兵一贯做法，现在专注的王杰希也不例外。

 

  不可能，绝不可能。

 

  B级的拆弹任务里绝不可能包括敌人变着戏法降落到哨兵附近偷袭这一项，方士谦在解决第四个试图偷袭的敌人时顺手拆掉埋在身旁的炸弹。其中敌人先进的作战武器又让他眉头紧挨在一块有些不满，他顿了顿开始思考，究竟为什么会跟王杰希来做这种危险性未知的任务？方士谦咬紧牙关决定要豁出去，他又调整了视觉将注意力都放在上面，抬枪把天空中过分显眼的敌人一个个被击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方士谦举枪的手都有点发酸，敌人却仍是没命地上前冲还带着残影的那种，方士谦揉了揉眼睛。突然，在方士谦射出最后一颗子弹时，周围安静了起来，没有枪声也没有敌人痛苦的呻吟声，更别说在身旁作战的王杰希的声音，方士谦耳边只有令人愉悦的鸟鸣和水流声。

 

  方士谦看着安静吃草的鹿群还有些发愣，他正靠在位于溪水旁的大石块上。汩汩的水声直挠他心头，方士谦此时十分惬意。

 

  此时此刻的他无比放松，散落的记忆一下子被拼个完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刚浴血奋战过的枪躺在方士谦手边，与这静谧和谐的环境十分突兀。

 

  方士谦闭上眼，想就这么睡下。

 

“方士谦，这儿有个B级任务你去吗？”

 

“你就不能语气好点组织下措辞再邀请我吗。”

 

“那好。亲爱的士谦大人，您愿意与我一同去完成任务吗。不仅拆弹任务系数简单，而且奖金高——。”

 

“……去去去！”

 

  方士谦猛睁眼，睡意全无，这是因为他突然想起原因了。接着他眼前绿油油的草地上出现一块碎片，碎片映出王杰希靠在沙袋上正包扎伤口。方士谦咬紧牙愤愤地扛起枪一脚踹向碎片，嘴里不停念叨着妈的王杰希你骗我，一边穿过碎片。

 

  打完一场恶仗疲倦的王杰希正靠在沙袋上休息包扎，就瞥见一直不省人事的同伴方士谦突然诈尸，精神抖擞的将王杰希圈在小范围里而且还张着大眼睛死死瞪他。王杰希暗暗倒吸了口气，用枪口抵着方士谦的下巴，语气不善，连他家乡一股子京味话都冒了出来，“方士谦，你睡饱了？装睡装傻演的不错啊。”

 

  此话一出，闻者一愣。我不是一直在战斗么——

 

方士谦硬是被王杰希拖着才上回塔的直升飞机。王不留行那把枪毫不客气的在拎着方士谦走的过程中无数次打到聪明又帅气的方士谦前辈的脑袋。王杰希你就不能轻些吗，小心我告你企图谋杀优秀哨兵——方士谦在心里哼哼但不说。

 

  方士谦鼓着腮帮子坐在位置上带着耳机，里面传出跟一样悦耳的鸟鸣与水流声。按理来说，哨兵在听到白噪音时会十分安静，白噪音可以平复他们的情绪。但此时的方士谦却表现像是身患多动症的儿童。他一会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王杰希一会又垂头盯着鞋子，双手大拇指和食指交叉，又难耐地挠挠头发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他还是想不明白。

 

  即使是首席哨兵的王杰希也不清楚任务中方士谦突然昏迷的原因，只是单纯以为方士谦疲劳过度而睡着，并未对如何都喊不醒睡得像只猪的方士谦感到奇怪。

 

  于是方士谦还不知道他是第一个仅靠自己的意识走出神游时的精神图景的哨兵。方士谦还在为早上的任务闷闷不乐，他气王杰希利用他纯真幼小单纯的心，这不仅是打着B级任务的幌子，“王杰希你明明就知道我擅长拆弹！！”

 

  更重要的是，他方士谦这么英俊潇洒帅气能欣赏到他的睡颜也是一种荣幸了好吧？方士谦手撑着脑袋，回想王杰希任务时那态度那嫌弃的小模样，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将耳机丢到一旁愤愤离去，留下正做着战后报告的王杰希一人，王杰希叹了口气将方士谦的报告单捡起放在身旁。淡淡吐出一句，“报告单不写要扣分的……”

 

“王杰希你给我放下报告单——！”

 

 ——

 

“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林杰嘴上挂着和善的笑，正视方士谦王杰希两人。

 

  听到林杰这句话，王杰希手里拿着报告单一字不漏的将自己所见所闻刚说完，方士谦就憋不住了插着话就是一句，“敌人这次有不少新开发的武器。”

 

“确实。这次的S级任务目的就是打探敌人军事实力。”方士谦瞟了一眼王杰希，王杰希毫不避讳的看了回去，林杰轻咳了几声打断俩人的精神交流。

 

“士谦和杰希你们两个搭档还需要再磨合磨合，这样吧，明天圣所教育新人工作交给你们两个了。”林杰几乎是不容拒绝的意思，搂着两人就送出了办公室门。

 

  方士谦和王杰希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王杰希觉得太尴尬了想说些什么赶快脱身。方士谦却抢先说道，“你想喝点什么吗？我请你喝可乐呗。”王杰希的身体反应比大脑还快，在方士谦脱口而出的那句可乐就迅速的点了点头。

 

  王杰希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喝过可乐了，至于原因，一是队里纪律不让二是压根找不到地方可以偷偷喝可乐。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王杰希他根本买不到可乐！王杰希边愤慨的想着这破地方让他和可乐的感情疏远了，边跟着方士谦钻过小洞东拐西拐就来到了一家小卖部。

 

  你怎么这么熟悉，王杰希挑了挑眉。方士谦回以一个自信迷人的笑容。

 

“啊——”方士谦猛地灌了一大口可乐感叹道，坐在他身旁的王杰希刚掰开铁扣留给方士谦一个嫌弃的目光。方士谦转头就这么看着王杰希，王杰希也没被他的目光盯怕，拿起可乐接连喝了几口。王杰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碎发沾到眼前在方士谦眼里那睫毛微微颤抖还反着亮晶晶的光。方士谦猛吸了口气，他盯着王杰希白白的脖颈和手腕。

 

“哎，王杰希，”被点到名的王杰希恋恋不舍的从与可乐的深吻中脱离，眼里蕴着一层水雾嘴唇被可乐滋润的红润又可口，却又给方士谦一个并不柔情的目光。方士谦也不恼，看在王杰希今儿个倍好看的份上，他接着说下去，“你有想结合的向导吗。”

 

  王杰希该是意识到了方士谦问的问题，停下将可乐往嘴里灌的动作，认真地陷入思考。身为首席哨兵，对于结合向导这一项绝对需要慎重对待，王杰希这个年龄段找到合适心仪的向导结合那是再好不过。相信王杰希本人心里也有点数。方士谦瞧见王杰希似是欲言又止刚想让他不要顾忌，王杰希抿了抿唇，淡淡的，“没有。”

 

  方士谦感觉像是被耍了一样，心头燃起无名的火。王杰希喝了几口可乐，反问道，“你呢？”方士谦地位同样不低，组织上催他赶紧找个向导这件事也没消停过，甚至还出过大笑话。但方士谦却总是回绝和逃避这件事情，原因无他，方士谦压根对向导没什么兴趣。

 

  方士谦以前在圣所待了好几年，他太清楚每年找到的向导和哨兵的比例数了，他心里盘算过连守卫这种站中间水平的家伙数量都要比向导多。这也难怪制定专门保护向导这类的法律了。方士谦看过很多哨兵和向导被迫结合而导致的一例例惨案，就连哨兵和向导实力差距引出的麻烦他也在圣所记录单里浏览过不少。方士谦想的很明白，他也要跟先前不少的前辈一样，一生都不祸害其他向导干干净净跟哨兵同类搞在一块相亲相爱。

 

“我，嗝……”方士谦刚想好的措辞被突如其来的嗝全给打散了，他啧了一声因为王杰希没憋住的笑声。“我不打算找向导，我根本不需要。”王杰希转头看他仿佛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方士谦又看了回去，王杰希语气很平静，“怎么，你打算一生都靠小白片为生吗。”

 

  方士谦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你也？”“嗯，就这样吧。”

 

  方士谦突然有些犹豫，他想自己内心那点不好的想法一股脑全说出来，但又怕王杰希觉得他是个怪人。他目光如炬，试探性轻飘飘吐出一句，“你觉得跟哨兵在一起如何？”王杰希又喝了一口可乐，但望向他这一眼让方士谦紧张得要命。“还好。”

 

  方士谦松了口气，又接着话，“那要是职位不如你高平常跟你关系也不算融洽的呢？”刚说完这句方士谦恨不能将话咽回肚子里，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被拒绝也死得干脆点吧。方士谦下定了决心，却又在与王杰希目光交汇那刻缴械投降。

 

“只要彼此中意，就行。”

 

“你中意我吗。”几乎是在王杰希说完的下一秒，方士谦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他的答案。

 

对于告白的场所以及该说的话，方士谦在脑海中想过上千种的王杰希的表现和回应。有害羞的有激动的有露出厌恶表情的，还有还有很多关于这位首席哨兵的。

 

王杰希眺望着远处，没有像前几次那样举起可乐，仅是握在手里，话里又带着那股子京味满是笑意，“…应该中意。”“什么叫做应该中意——？”不出所料，方士谦立刻被那句不果断的“应该”给惹炸了毛，他着急的放下可乐凑到王杰希脸前讨要个说法。王杰希没忍住，低低的笑了。方士谦反应过来什么，赶忙垂头红了耳根，“那你…要跟我搞搞吗……”

 

“不。”王杰希冷静的声音让方士谦懵懵懂懂的抬起了头，“王杰希你说什么？——那要怎样我才可以追到你——”

 

王杰希再次极为认真的低下了头沉思，他的目光驻留在冒着水珠的可乐罐上，摇了摇，为数不多的可乐在罐里碰撞着。他一饮而尽，扭头给了方士谦一个严肃的表情。

 

“一瓶可乐。”

 

“成交。”

 

 

 

 

 

———————————FIN